死寂如同千斤铁锭压在每一个人的肺腔上。棚内浑浊的空气不再流转,脂粉的腻香、熏草的暖甜、墨锭的冷冽、还有前排赵谦泼洒茶水散发出的微弱酸气——统统凝固。唯一在动的,是惨白光线中悬浮的亿万尘埃,停滞片刻后骤然失重般坠落,扑向红绒毯、沾着糠灰的破草鞋、以及那柄深深楔入古籍封皮的碎瓷尖刃。
“叮……”
碎瓷刃尾部残存的嗡鸣终于耗尽最后一丝力道,戛然止息。
这一丝微不可闻的余响,却仿佛一枚撞针击穿了冻结的时空!
***
棚顶后方角落。
一个穿着洗得发灰的靛蓝葛布袍子的瘦高青年,一直缩在条凳最末、光线都照不到的阴翳里,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袖口的磨毛边。他不知何时已直起佝偻的背脊,脖颈僵硬地梗着,直勾勾望向木台边缘那片惨淡的光晕下。眼中,映着那个裹在破旧儒衫里、被草绳勒出的伶仃背影。
“……吞……沃日……”
他嘴唇哆嗦着,干燥的死皮裂开渗出血丝。喉咙深处挤出几个模糊的气泡音。突然——
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住了心脏!枯瘦的手指死死抠进条凳腐朽的木板缝隙!指甲盖狠狠撕裂!他却浑然不觉!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猛地炸开!滚烫的液体毫无征兆地汹涌决堤!顺着他凹陷的两颊汹涌滚落!砸在灰扑扑的膝盖布料上,迅速洇开深色的泪斑!
破风箱般的胸腔剧烈起伏,他猛地将额头砸在紧抠凳板的手背上!压抑不住的呜咽从喉咙深处、齿缝里狠狠挤迫出来,带着灵魂被重锤反复锻打的震颤!声音被咬碎在膝盖间:
“……男……男儿……”
“……当……如……是……!”
最后几个字,泣血般滚烫嘶哑,带着无尽的血性与悲怆!每一个音节都如同被砂纸反复打磨后抛出的、染血的尖刀!
刺破了这片凝固如棺的死寂!
***
“噌——!”
评席主位上,刺耳的木器摩擦声骤然撕裂空气!
李玄枯槁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猛力提起!那把沉重紫檀太师椅被他陡然站起的动作带得向后猛地刮擦!椅腿拖拽着坚硬的石台地面,发出尖利刺耳的锐啸!卷起的风扰动了他银白稀疏的鬓发!
动作太快!太猛!
桌上那堆刚刚被他无意中撞乱的茶渍、散乱的稿纸、倾泼的墨盒……统统被撞飞!噼里啪啦摔落一地!砚台里半凝的黑墨泼溅出来,像打翻的污血,染污了脚下一片精致的猩红绒毯!
他浑然未觉。
浑浊的眼珠死死盯住那光晕下的身影!刻满了岁月深壑的脸上,那些沉寂数十年的丘壑猛烈地震颤、扭曲!一丝极为罕见、近乎失智的潮红,如同回光返照般浮上他枯槁的面皮!
干瘪的嘴唇疯狂抖动着,数十年未曾如此激烈翕张。似乎想说什么,喉咙里却只发出空洞的“嗬嗬”气音,如同破败的风箱被强行拉扯!
几息之后。
那极度狂乱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——
那只刚刚沾满茶渍、此刻微微颤抖如同风中残叶的枯掌,死死按住身前紫檀桌缘!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!指关节因用力过度捏得骨节泛出青白!嘶哑到裂帛的声音撞破喉咙的阻滞,每一个字都带着穿云裂石般的巨大力量,如同迟暮雄狮最后的咆哮,重重砸在死水般的会场:
“……此……此志——”
喉咙哽咽般地阻塞了刹那!
随即,那声音陡然提升到前所未有的、近乎嘶哑的顶点!带着斩钉截铁的铿锵!直冲天际!
“——吞——天——沃——日——!”
他枯瘦的身躯因为这声呐喊耗尽了力气,微微一晃。浑浊的老眼却爆发出一种近乎璀璨的光!带着洞穿千古的明悟与激赏!目光如炬,狠狠钉在那个立于浊世光尘中的伶仃身影上:
“……当!为!魁!首——!!”
***
针落可闻!
所有人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!
前排。
墨绿蟒纱袍的贵公子脸上强撑的镇定彻底碎裂!他下意识想站起来——腿却一软!“噗通!”膝盖狠狠撞在身前条案上!案头半盏未收尽的温茶溅起,几点褐黄水渍精准地甩在他昂贵的玉带钩上!温热的液体顺着光滑冷硬的玉质迅速下滑。
湖蓝织锦夹袄的胖公子更甚!巨震之下,他原本捏着一小块酥油点心正待送入口中的胖手猛地痉挛!点心脱手而出,“啪叽”一声!黄澄澄带着油光的碎渣如同天女散花!不偏不倚,糊了他旁边那位摇着湘妃竹扇、面敷薄粉的年轻士子一头一脸!
香腻的油脂瞬间糊满对方精心修剪的鬓角、鬓角上特意别着的玉簪花!油点子甚至溅进了那年轻士子涂着薄粉、故作清高的鼻孔!
“噗嗤……咳咳咳咳!”粉面士子被鼻尖那股甜腻的油脂混合粉末窒息,发出短促气梗,随即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!狼狈地用手去擦,越擦越黏糊,半张脸如同刚从油锅里捞出来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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