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在青石镇上空织成密网,祠堂飞檐垂落的雨帘将慕清雪的身影切割得支离破碎。她推门的动作突然凝滞,指尖在触及门环的瞬间结出薄霜——三日前用测灵碑试探这少年时残留的寒意,此刻竟顺着经脉逆流回紫府。
叶天保持着跌坐的姿势,青铜古镜残片紧贴掌心。他能清晰感受到慕清雪涅盘境真元在门外的流转轨迹,就像三百世轮回中无数次旁观她运功时那般熟悉。祠堂梁柱上被雷火灼焦的镇魂符突然剥落,符纸灰烬在空中凝成玄奥的卦象。
"坎上离下,未济之卦。"苍老的声音从房梁阴影中传来,须发皆白的老乞丐蜷缩在斗拱之间,浑浊的眼中跳动着幽蓝星火。他枯瘦的指尖正在把玩半块龟甲,甲片裂纹与空中卦象完美重合。
叶天瞳孔微缩。在他的轮回记忆中,这个时辰的祠堂本该空无一人。古镜残片突然发烫,镜中映出的老乞丐竟是重瞳之相——左眼映着洪荒初开的混沌,右眼藏着归墟尽头的星光。
"小子,你可知这镇魂符为何用蛟血书写?"老乞丐翻身落地,破草鞋踏过积水却未起涟漪。他袖中滑出杆翡翠烟枪,枪头磕在供桌上迸溅的火星,竟将慕清雪布在门外的冰魄结界熔出孔洞。
祠堂外的雨声忽然变得缥缈,叶天发现瓦片落雨的速度正在减缓。每一滴雨珠都映出不同的画面:头戴帝冕的自己挥剑斩断因果、慕清雪在冰川深处冰封神魂、老乞丐在时间长河垂钓星辰......
"前辈是守棺人?"叶天突然开口。他注意到老乞丐腰间那枚铜铃,铃身饕餮纹与地下青铜棺的雕饰如出一辙。三百世轮回里,这枚铜铃始终悬在归墟之门前。
老乞丐吞吐的烟雾在空中凝成蛟龙,龙须拂过叶天手中古镜:"三千年了,叶家换了十九任家主,唯有这盏魂灯未灭。"他烟枪指向供桌角落,那盏积满香灰的青铜灯突然爆起豆大的火苗,灯油中沉浮的赫然是玄天王朝的龙纹玉璧碎片。
古镜发出清越嗡鸣,叶天眼前浮现出初代叶家主的身影。那个满脸刀疤的男人正跪在暴雨中,用断剑将龙纹玉璧凿成灯盏,每凿一下都有紫雷劈落:"以玄天气运为引,请镇归墟三千年......"
"可惜气数将尽。"老乞丐突然咳嗽,指缝间漏出的血珠落地成冰。供桌上的卦象开始扭曲,坎卦化作血色漩涡,离卦凝成焚天烈焰。"今夜子时,蛟血符失效,那具被镇压在苍梧江底的尸王..."
话音未落,祠堂地面突然隆起。叶天怀中古镜脱手飞出,镜光照出地底骇人景象——九条玄铁锁链已断其七,剩余两条正被尸气腐蚀得滋滋作响。青铜棺盖的星图缺失了角宿之位,恰好与古镜残片的形状吻合。
慕清雪破门而入时,正看见令她道心震颤的画面:少年单手持镜按向棺椁,周身流转的雷纹与她在寒月宗古籍中见过的仙帝渡劫图如出一辙。冰魄剑不受控制地脱鞘飞出,剑尖却在触及叶天背心时被青铜镜光定住。
"慕长老可知,寒月宗秘典缺失的第七卷在哪?"老乞丐烟枪轻敲冰魄剑,剑身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禁制符文。慕清雪骇然发现这些符文竟与宗门禁地冰壁上的刻痕同源,而冰魄剑的剑魄正在恐惧颤抖。
叶天的手掌已贴在青铜棺缺失的角宿之位,古镜残片与星图嵌合的瞬间,整个青石镇的地脉龙气开始沸腾。苍梧江突然改道,浑浊江水冲破堤岸,水中浮尸额间皆生着血瞳!
"晚了七日。"老乞丐叹息着摘下铜铃,铃芯坠着的正是星图缺失的角宿玉衡。他将铜铃抛向江面,铃音荡开的涟漪竟将洪水逼退:"当年叶家先祖斩蛟王、镇尸祸,借的是玄天气运。如今王朝将倾,这局...难破。"
青铜棺中突然传出指甲刮擦声,每声都令慕清雪的神魂剧震。她终于看清棺椁表面那些所谓的星图,分明是用秘法缩印的《玄天山河志》!此刻江州十三城的虚影正在星图中燃烧,每座城池都对应着棺内尸王的一处命门。
"请前辈指点破局之法。"叶天突然转身,指尖雷纹在虚空勾勒出寒月宗禁地冰壁的图腾。这是他第二百七十三世轮回时见过的画面,当时慕清雪的神魂被冰封在图腾中央。
老乞丐的烟枪顿在半空,翡翠烟锅映出他重瞳深处的挣扎。祠堂外传来百姓惊恐的哭喊,江水已漫过镇口牌坊,水中浮尸正在重组为九丈高的血骷髅。
"解铃还须系铃人。"铜铃飞回老乞丐掌心,铃身浮现出叶天三百世轮回的画面,"叶家因玄天王朝而兴,自当因其而亡。但若有人愿承十万冤魂因果......"
慕清雪突然捏碎本命玉佩,涅盘真火在周身凝成冰凰:"我带他回寒月宗!"她剑诀引动九霄玄冰,却发现落下的冰锥皆被尸气染成血红。江心升起白骨王座,尸王未现真身,威压已震碎三名寒月弟子的金丹。
叶天手中的古镜突然重若千钧,镜面浮现出青石镇未来的画面:无论他选择镇尸还是逃离,慕清雪都会在子时陨落于白骨王座之下。三百世轮回积累的疲惫涌上心头,他竟在尸王威压下笑出声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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