枣红马风影的马蹄踏碎了朝露，阿风勒住缰绳时，晨雾正从山谷间漫上来。他记得昨日在山脚酒肆听老者说起，钦山的雾气里常裹着金粉，果不其然，眼前这团白雾竟在晨光中泛着粼粼金光，像谁把整座金山打碎了揉进云里。
"嘶——"风影突然竖起耳朵，前蹄刨着地面。阿风顺着他警觉的视线望去，只见金雾中浮动着无数暗红光点，待雾气散开，竟是一片金玉铺就的河滩。阳光穿透云层的刹那，那些散落的金块与玉石突然活了，圆润的金珠在草叶间滚动，棱角分明的玉圭折射出七色虹光，连脚下的鹅卵石都泛着幽蓝的金属光泽。
阿风下马时，风影的马蹄意外踢翻一块金砖。那砖块竟发出清越的金属撞击声，他蹲下身仔细端详，发现砖面刻着细密的云雷纹，边缘还残留着某种暗红液体凝结的痕迹。"难道是古时祭祀用的礼器？"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表面时，他忽然闻到一丝血腥气，混着玉兰与铁锈的古怪味道。
师水的水声比预想中更清越。阿风循声走去，马蹄印在金玉滩上留下星星点点的凹痕。转过山坳时，整条河流突然出现在眼前——河水不是蓝色，而是流转的五彩光带，阳光下看去竟像熔化的琉璃在流动。鱃鱼成群结队地游弋其中，它们的鳞片随着游动变换着赤橙黄绿，尾鳍摆动时溅起的水花，竟在半空凝结成晶莹的珠链。
阿风蹲在河畔掬水时，水面上的倒影突然晃动。他警觉地按住剑柄，却见对岸的芦苇丛中，一对铜铃般的眼睛正透过水雾打量着他。那生物缓缓走出水面，湿漉漉的皮毛泛着油润的光泽，猪猡般的身躯上竟生着两排锋利的獠牙，尾巴末端拖着条类似鲤鱼的分叉。
"当康？"阿风屏住呼吸，脑中闪过山脚下猎户描述的图样。传说中这种神兽三百年一现，出现时必有天下大穰的祥瑞。他记得古籍记载这兽"其状如豚而有牙，其音如豚"，此刻那生物正发出"哼哼"的声响，喉间振动的频率竟与师水的流速完美契合。
神兽突然低下头，用湿漉漉的鼻子拱了拱岸边的文贝。那些贝壳 慢慢地展开，露出内部珍珠般的纹理，随着当康的呼吸节奏发出微弱的荧光。阿风注意到，每当当康轻哼一声，文贝的光芒就会顺着师水向下游流去，所过之处，河畔枯萎的野草竟重新绽出金蕊。
夜幕降临时，风影用马蹄刨出的浅坑里，篝火正噼啪作响。阿风从行囊中取出怀里的图画，借着火光辨认那些褪色的朱砂批注。"钦山之兽，其鸣自叫，见则丰年。"他用指尖抚过泛黄的纸页，突然觉得后颈发凉——当康正站在十步开外的月光里，嘴里叼着枚散发着温热的文贝。
"你..."阿风握剑的手微微发抖，神兽却摇晃着尾巴走过来，将文贝轻轻放在他脚边。贝壳自动裂开，内里竟裹着枚赤金打造的古钱，钱孔中还系着根染血的丝绦。篝火映照下，金钱表面浮现出细小的篆文："钦地之精，五百年养一珠..."
当康突然仰天长啸，声音震得文贝的荧光四散飞溅。阿风循声望去，只见师水对岸的山崖上，正有数十双红眼睛在黑暗中闪烁。那些眼睛逐渐聚拢，化作一群浑身披鳞的巨蜥，它们拖着铁链般的尾巴，口中吐着蓝信子，一步步逼向当康。
"吼——"神兽突然冲向河中，獠牙上泛起幽蓝的寒光。阿风还没反应过来，当康已腾空而起，巨大的身躯撞向最前方的巨蜥。两者相撞的瞬间，河水沸腾起来，鱃鱼惊慌地跃出水面，那些文贝的荧光在激流中拉出长长的光带。
风影突然发出惊嘶，前蹄人立而起。阿风回头望去，只见巨蜥群中最大的那只正盯着他脚边的金贝，眼中贪婪的红光越来越盛。他突然明白过来，这文贝定是钦山灵脉所化，当康护着它们，而这些蜥蜴却是来夺命珠的。
当康被三条巨蜥缠住时，阿风解下腰间酒葫芦，灌了口烈酒壮胆。他记起师父说过，神兽最忌讳直呼本名，可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。"当康！往我这边来！"他扯开嗓子大喊，同时拔剑砍向最近的蜥蜴尾巴。
金属与鳞甲碰撞的火花在夜色中绽放。当康趁机摆脱纠缠，冲到阿风身边时，肩头已多了道触目惊心的伤口，暗红的血液正渗进金色的皮毛。阿风撕下衣襟想要包扎，却被神兽用鼻子拱开，它突然低下头，在他掌心印下一枚温热的吻印。
黎明来临时，师水恢复了平静。当康站在河滩上抖落满身水珠，伤口处的血迹竟在晨光中化作点点金粉。阿风望着神兽逐渐远去的背影，突然发现它尾尖的鱼鳍正泛着与文贝相同的荧光。风影突然发出欢快的嘶鸣，阿风回头望去，只见昨夜战斗过的河段，文贝们正排成队列，载着新生的金贝顺流而下。
跨上马鞍时，阿风摸了摸怀里那枚金贝。当康走前将它轻轻放在他掌心，贝中除了古钱，还有一枚尚未凝结的水滴状金珠，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颤动。风影踏碎朝露的蹄声渐远，阿风最后望了眼钦山，只见云雾深处，当康的荧光尾鳍正与新生的文贝们汇成一条金色的光河，顺着师水奔向北方的皋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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