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尚未撕开天幕时，阿风已策马行进了两个时辰。枣红马风影的鬃毛在晨风中扬起细碎的光斑，马蹄踏碎露珠，溅起银色的碎玉。合谷山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，像是一幅未完成的水墨画，山脊上浮动的云霭恰似笔尖未干的墨痕。
"再有三里便能入山了。"阿风勒住缰绳，青色长衫被山风掀起下摆，腰间短剑"铮"地轻鸣。他解下背囊，取出羊皮地图，指腹顺着山势划过。合谷山，这名字在游侠圈里带着几分神秘色彩——百年前药王孙思邈曾在此采得灵药，三十年前剑客叶孤城在此折剑归隐。地图边缘用朱砂画着警告：薝棘丛生，夜行者慎入。
风影突然发出警告似的轻嘶，前蹄刨着地面。阿风顺着马首望去，山道尽头腾起一团青雾，竟在晨光中凝成实质般的形状。他记得山民说过，合谷山的雾气有灵，寻常白雾到了此处会染上药草的青碧色，像是山神的呼吸。
踏入山境的刹那，空气里浮动的草木气息变得浓稠起来。薝棘丛从脚边一直漫到山腰，墨绿的叶片泛着金属般的冷光，枝干上密布的尖刺在阳光下流转着寒芒。阿风下马时，风影的马蹄惊起一片碎响，那些薝棘竟似被惊动般轻轻摇晃，叶片摩擦出细密的簌响，像是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。
"别怕，老朋友。"阿风抚过风影紧张的鼻息，指尖沾上一缕晨露。他蹲下身，发现薝棘根部缠绕着暗红色的藤蔓，那是极罕见的血藤，传说能感知生灵的气血。忽然，藤蔓末端的叶片轻轻颤动，阿风瞳孔微缩——叶片背面竟浮着细小的金色纹路，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咒在脉络间流淌。
"谁在窥视我的子民？"清越的声音突兀响起。阿风惊愕回头，只见方才惊飞的彩羽鸟栖在薝棘尖刺上，五色翎羽在晨光中流转异彩，喙间吐出的音节竟似通人语。风影发出兴奋的轻嘶，前蹄扬起刨动虚空，阿风突然想起山志记载：合谷灵禽通药性，遇善者歌舞，逢恶者引雷。
"过路的游侠，无意冒犯。"阿风抱拳行礼。灵鸟展翅掠过头顶，羽翼扫过面庞带来草药的清凉。它盘旋三周，突然俯冲向溪边，爪间衔着枚拇指大小的石子，"叮"地落在阿风掌心。青石上刻着小小的"水"字，边缘沁着晶莹的水痕。
溪水在薝棘丛中蜿蜒如玉带，水面上漂浮的白色花瓣随波逐流。阿风掬水而饮时，发现溪底铺满了刻着古怪符号的鹅卵石，水流冲刷间，那些符号竟在变换形状。风影饮水时突然驻足，马蹄下泛起淡淡金光——石缝间探出三株通体晶莹的草本，叶片如刀，根茎处凝着血色水珠。
"血露兰！"阿风倒抽凉气，这种传说中能引动山灵的草药只在古籍见过。他正要采撷，灵鸟的警告声破空而来。溪畔的薝棘突然齐齐倾斜，根部泛起暗红光晕，无数血藤如活物般缠向那株最大的血露兰。阿风急忙后退，却见血露兰在藤蔓包裹中发出微光，叶片上的水珠化作点点血珠，渗入泥土后竟开出朵朵金色小花。
篝火在夜幕降临时腾起三尺高的火苗，阿风将风影的缰绳系在薝棘丛边的古树上。树干上布满刀削般的痕迹，最深的一道竟嵌着半截铁剑，剑身锈迹斑斑，却隐隐流转着蓝光。阿风用剑尖挑开锈迹，剑身内侧刻着的"孤城"二字令他呼吸一滞——这可是那位剑客的佩剑？
狂风骤起时，火光突然暴涨三尺，映出薝棘丛中游走的暗影。阿风握住短剑的瞬间，风影发出震耳的嘶鸣，马鬃炸起金光。暗影如潮水般涌来，最前方的怪物形似山豹却生着双角，利爪撕裂空气发出尖啸。阿风的短剑与利爪相撞，火星四溅中竟闻到金属与草药混合的怪异气息。
"是藤甲兽！"阿风咬牙格挡，剑身被藤蔓缠住的瞬间，风影突然腾空而起，马蹄如雷霆砸在藤甲兽肩头。怪物发出类似木枝断裂的惨叫，背上的血藤甲胄龟裂处渗出黑血。阿风借力跃起，短剑划出弧光斩断藤蔓，却发现断口处竟生出新的细小藤刺，正贪婪地吸取着怪物的血液。
激战至月上中天，七具藤甲兽的尸体在火光中扭曲抽搐。阿风倚着古树喘息，短剑上的藤刺已蔓延到剑柄。风影低头嗅着怪物的残骸，突然发出兴奋的轻嘶，蹄下刨出块半埋在土里的石板。阿风拂去浮土，石板上浮雕着合谷山的全貌，山腹处赫然刻着扇半开的石门，门上雕着与血露兰相同的纹路。
黎明的霞光穿透云层时，阿风牵着风影站在石门前。门扉上的纹路在晨光中泛起金光，与昨夜采摘的血露兰根茎完美契合。风影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长嘶，马鬃上的金光汇成实质般的光刃，顺着纹路游走。石门发出隆隆响动，缝隙间涌出的气流带着淡淡的药香，阿风看到门后浮动着无数光点，像是无数双眼睛在欢迎归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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