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风策马飞驰在天地之间,马蹄声敲打着大地,仿佛应和着少年心中永不枯竭的豪情。枣红马风影的鬃毛在风中如火焰般燃烧,载着阿风奔向那早已在心中盘踞多年的梦想——阅尽天下奇峰异水,解开山水间深藏的古老谜题。他自记事起便迷醉于祖父讲述的那些云雾缭绕、藏珍纳宝的群山传说,那些故事如同种子深植心田,随着岁月蓬勃生长,如今终于化作一条清晰而执着的路,延伸向未知的远方。他胯下的风影,也早已从幼驹长成矫健的伙伴,四蹄踏过无数荒径野道,鬃毛里裹挟着风霜与尘土的气息。
这一日,驿路旁茶肆的老者,须发皆白如山顶经年的积雪,浑浊的眼底却跳跃着某种奇异的光,向他低语:“后生,自讙山再向东北一百五十里,有山名曰‘仁举’,其南藏金玉之精,其北隐玄石之秘,山中草木禽兽,皆非凡物,若有机缘……” 话语未尽,已被一阵风卷散。然而“仁举”二字,却如滚烫的烙印,瞬间烫进阿风的心底。他匆匆饮尽碗中粗茶,翻身上马,风影仿佛也感知到主人血液中奔涌的急切,长嘶一声,四蹄腾空,向着东北方向绝尘而去,只留下身后一道久久不散的烟尘轨迹。
路途迢递,晨露晚霜。阿风与风影踏过平野,翻越低矮的丘陵,穿行于寂静幽深的山谷。当风影驮着他,终于在一处高坡上驻足时,仁举山如一幅骤然展开的太古画卷,带着磅礴的威压与无声的召唤,赫然撞入他的眼帘。
山势拔地而起,峰峦刺破青天,云带如同神女腰间的素练,缠绕在它雄阔的腰际和嶙峋的肩头。目力所及,是浩瀚无垠的绿,层层叠叠,由山脚深沉的墨绿,渐次渲染为山腰生机盎然的翠色,直至那接近云端、带着寒意的苍青。那不是寻常的绿,那是一种凝滞了千万年光阴的深沉,是生命在孤寂中顽强累积的厚度,沉默地覆盖着整座巨山,宛如一片凝固的绿色海洋。山风浩荡奔袭而来,掠过这无边的林海,发出低沉而连绵的呜咽,仿佛大地在沉睡中悠长的呼吸。阿风立于坡顶,衣袂被风撕扯得猎猎作响,他仰望着,一种渺小的震颤从脚底直冲头顶。风影亦静立不动,唯有鼻孔喷出粗重的白气,鬃毛在风中纷乱地拂过阿风紧握缰绳的手背,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敬畏。
阿风拍了拍风影温热的脖颈,翻身下马。山势陡峭,难以骑行。他将风影的缰绳在掌心缠了几道,深吸一口山林间清冽而略带腐朽气息的空气,毅然踏入了仁举山脚下那片浓得化不开的绿意之中。
甫一入林,天光骤然昏暗。巨大的树冠在高空纵横交错,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,只吝啬地筛下些许碎金般的光斑,在铺满厚厚落叶的地面上明明灭灭。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、带着腐朽甜香的泥土气息,混杂着草木汁液特有的清苦,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。脚下是积年的落叶与腐殖质组成的松软“地毯”,每一步踏下,都深陷其中,发出沉闷的噗嗤声,仿佛大地在低语。林间并非全然死寂,细碎的、难以名状的窸窣声无处不在,是虫豸在落叶下穿行,是露珠从高枝坠落,是某种小兽在密林深处倏忽窜过,搅动枝叶——这是山腹深处秘而不宣的脉搏。
山路如蛇,在巨木与虬根间蜿蜒向上。阿风的目光被沿途奇异的树木牢牢攫住。谷树躯干粗壮,树皮却出奇地光滑,呈现出一种温润的灰白色,巨大的叶片如同凝固的碧玉,肥厚宽大,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,叶脉在偶尔透下的光里,竟隐隐流动着极淡的金色光泽,仿佛叶脉里淌着液态的阳光。柞树则截然不同,它们如沉默的巨人般挺拔向上,树皮深褐龟裂,布满岁月的刻痕,枝桠刚劲如铁,向四面八方奋力伸展,叶片小而坚硬,边缘锐利如刃,在风中相互摩擦,发出细碎而清越的金属般的声音。这两种树奇异地共生着,谷树宽厚如慈父,柞树刚毅似卫士,共同构成了仁举山最基础的骨骼与血肉。阿风的手指抚过谷树温润的树干,又触碰柞树粗粝的树皮,指尖传来截然不同的生命质感。他抬头仰望,透过枝叶缝隙,只能窥见一线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,幽深难测,一种微妙的眩晕感悄然袭来,仿佛整座山都在无声地凝视着他这个闯入者。
行至半山,林木愈发深邃。阿风在一块被巨大树根拱起的平坦岩石上稍作歇息,取出水囊和干粮。风影安静地在一旁啃食着石缝间冒出的几丛嫩草。就在这片刻的宁静里,一阵极其清脆婉转的鸟鸣,如同数颗温润的玉珠滚落在琉璃盘上,骤然打破了林间的沉寂。那声音空灵剔透,带着难以言喻的穿透力,仿佛能洗净人心底的尘埃。
阿风循声望去,只见前方不远,一棵姿态奇古的老柞树枝头,停驻着一只从未见过的鸟儿。它的体型并不大,羽毛却绚烂得令人屏息——头顶是一抹炽烈的金红,如同燃烧的冠冕;背羽渐次过渡为深邃的靛蓝,光泽流转;长长的尾羽则是纯净的雪白,优雅地垂落。它小小的身躯在枝头轻盈跳跃,姿态曼妙,每一次跳跃都带动尾羽划出优美的弧线,那奇异的鸣唱便是从它小巧的喉中流淌而出。阿风看得痴了,不由自主地站起身,想靠得更近些,将这造物的神奇看个真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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